人工翻译，前景仍然看好
从事翻译工作十余年，可以说是尝尽了其中的甘苦。对于严复所说的“一名之立，旬日踟蹰”，自然是深有体会。当然，克服语言难点和理解障碍，终于找到贴切译法后的欣喜，也是工作中常有的情形。
机器翻译出现之前，翻译工作，尤其是笔译，比较辛苦。有时遇到一个难懂的词语或句子，译者通常需要查阅背景知识，甚至求助原作者才能搞明白，另外，为了使语言表达更地道，还需要反复比对词语搭配、句子结构等，最终，需花费很多时间才能译出合格的译文，而其中的苦乐，也只有翻译者自己才能深切体会到。
但自从机器翻译在人们工作和生活中开始流行起来后，大家对人工翻译的看法似乎有了变化。比如，有人问笔者，你是从事什么工作的，笔者回答说，笔译工作，对方会说，挺简单的吧，机器翻译一下，然后再看几眼就可以了。再比如，有客户委托我们翻译文件或资料，我们看过文件或资料后，说明完成翻译所需的时间，通常，客户会很惊讶地说，啊？怎么需要这么久？不就是机器翻译一下嘛？！
可以说，上述观点在当前具有普遍性和代表性。似乎认为机器翻译可以完成大部分工作，随后只需要稍作人工修饰即可，后者的作用似乎无足轻重。但果真如此吗？
根据笔者的翻译实践，现阶段的机器翻译只是一种辅助翻译，它无法取代人工翻译，只是一种提供翻译服务的工具而已。就笔者工作程序而言，机器翻译只是整个翻译过程的第一步，在这之后，还需要译者认真的审校、核对和编辑，经过译者认真处理后的译文才算是一篇合格的译文。
笔者将结合工作实际，试着从以下几个方面来分析机器翻译（百度翻译、腾讯翻译和DeepL翻译）存在的问题。
一、词汇层面
在翻译单个词汇方面，机器翻译一般没什么大的问题，几乎都能做到正确翻译，但也有例外。比如，在翻译介词时，有时就会出现错误。试看下面这个例子（出自2024年3月份翻译的国际民航组织Doc 9184号文件）：
例1：Development plans focus on individual development steps. Individual projects undergo much more detailed review and development towards project implementation.
百度翻译：发展计划侧重于各个发展步骤。个别项目在项目实施过程中要经过更详细的审查和发展。
腾讯翻译：发展计划侧重于个别发展步骤。个别项目对项目执行情况进行了更为详细的审查和发展。
DeepL翻译：发展计划侧重于单个发展步骤。单个项目经过更详细的审查和发展，以便实施项目。
这句英文的难点是介词towards，《柯林斯词典》对该词的解释是：If something happens towards a particular time, it happens just before that time。字典中还给出一个例句：The Channel tunnel was due to open towards the end of 1993。（海峡隧道预计1993 年年底前开通。）
根据以上分析，例1中的towards一词的意思是“在（某一时刻）之前”。但百度翻译、腾讯翻译、DeepL翻译等翻译工具均未正确翻译出这个意思。这句话的正确含义应该是：发展计划侧重于各个发展步骤。各项目在实施之前要经过更详细的审查和制定。
二、句子层面
（1）长难句
根据笔者经验，机器翻译在处理长难句，尤其是涉及内容较为专业的长难句时，有时也显得不太可靠。以下面这句话为例（出自2024年3月份翻译的国际民航组织Doc 9184号文件）：
例2：This chapter in the report typically includes：
a) ……
b) preparation of outline plans for the recommended plan which graphically overlays all proposed development on a single scale graphic of the airport (e.g. typically in the formof computer-aided design and drafting linework overlaid on an aerial or vector base);
c) ……
百度翻译：为推荐计划编制大纲图，将所有拟议开发项目图形化地覆盖在机场的单一比例图形上（例如，通常采用计算机辅助设计和绘制覆盖在空中或矢量基础上的线条的形式）；
腾讯翻译：为建议的计划编制大纲图，以图形方式在机场的单一比例图上覆盖所有拟议的发展项目(例如，通常是以计算机辅助设计和绘制覆盖在空中或矢量基地上的线条的形式)；
DeepL翻译：为建议规划编制大纲计划，将所有建议的开发项目以图形方式叠加在机场的单一比例图形上（例如，通常采用计算机辅助设计和绘图的形式，将线条叠加在航空或矢量基础上）；
这句话包含的信息非常丰富，涉及机场设计作图等专业知识。如果不懂专业知识，很难理解overlay、drafting linework、aerial、vector base等词的意思。百度翻译、腾讯翻译、DeepL翻译均未正确翻译出这句话的意思，主要问题就出在括号内的那句话。这句话的正确含义应该是：
为建议规划拟备大纲图，在机场的单一比例尺图形上以图形方式覆盖所有建议的发展项目（例如，通常以电脑辅助设计和绘图线条叠加在航拍或矢量图上）；
（2）逻辑层次
笔者发现，有的英文句子结构不复杂，意思也很好理解，但单靠机器翻译，无法得出满意的译文。试看下面这句英文（出自2022年11月3日的《纽约时报》）：
例3：The 2022 NYC marathon — the world’s largest — will mark 50 years since a demonstration at the race helped make marathon running more accessible to women.
百度翻译：2022年纽约马拉松是世界上最大的马拉松比赛，这将标志着50周年纪念，因为比赛中的一场演示帮助女性更容易参加马拉松比赛。
腾讯翻译：2022年纽约马拉松是世界上规模最大的马拉松比赛，这将标志着50周年，因为在比赛中的示范帮助女性更容易地参加马拉松比赛。
DeepL翻译：2022年的纽约马拉松赛是世界上规模最大的马拉松赛，它将纪念自比赛中的一次游行示威帮助女性更容易参加马拉松赛以来的50年。
上述三种机器翻译都是按照英文句子的语序来翻译的，前两种翻译没有准确译出句子的含义，DeepL翻译给出的译文不能算错，但可读性不强，定语太长，一口气读不下来。
其实，如果顺着英文句子的结构来翻译，很难译出通顺的中文，而且意思也不容易说清楚。在这种情况下，需要对原文的逻辑进行梳理，方能得出好的译文。请看以下参考译文：
50年前，纽约市马拉松赛上的一次示威活动使得女子参加马拉松比赛变得更加容易，而在该事件发生50年后，2022年纽约市马拉松赛— 全球规模最大的马拉松比赛— 即将开跑。
（3）“信”有余，“达”和“雅”不足
很多时候，机器翻译可以正确翻译出句子的意思，但按照严复的翻译标准来评判，不够“达”和“雅”。试看下面这个句子（出自2023年11月30日的Bloomberg）：
例4：Henry Kissinger, the child refugee who rose to become US secretary of state and defined American foreign policy during the 1970s with his strategies to end the Vietnam War, has died. He was 100.
百度翻译：儿童难民亨利·基辛格去世，他在20世纪70年代升任美国国务卿，并以结束越南战争的战略定义了美国的外交政策。他100岁了。
腾讯翻译：儿童难民亨利·基辛格去世，他在上世纪70年代成为美国国务卿，并以其结束越南战争的战略定义了美国的外交政策。他当时100岁。
DeepL翻译：亨利-基辛格（Henry Kissinger）逝世了，他是一位儿童难民，后来升任美国国务卿，并在20世纪70年代以其结束越南战争的战略定义了美国的外交政策。享年100岁。
从意思来看，不难判断上述三种机器翻译给出的译文是对的，但很难说它们是“达”和“雅”的译文。请看以下试译：
从难民儿童成长为美国国务卿的亨利·基辛格逝世，享年100岁。基辛格界定了20世纪70年代美国外交政策的方向，在运筹帷幄中结束了越南战争。
这个译文把define翻译成“界定”，采用了加词策略（在“政策”后面加了“方向”一词），还使用了成语“运筹帷幄”，读起来流畅顺达，而且也比较文雅。
以上从词汇和句子层面对机器翻译进行了“讨伐”，旨在说明单靠机器翻译是不可行的，好的翻译还需要人的参与，人的因素至关重要。当然，以上分析还不够全面，比如没有从篇章层面进行分析，主要是因为笔者还未发现这方面的合适例子。这就留待以后补充完善吧。
三、结语
总之，译者的作用不可或缺。译者语言基本功是根本，机器翻译只能起到辅助作用；译者的翻译能力是前提，否则，机器翻译的质量无法得到保证。专业译者进行的译前编辑和译后编辑，反过来会促使技术人员对翻译技术进行进一步的优化和更新。
另外，中国现在的对外开放程度前所未有，中国要与世界各国进行经济文化交流，推动“一带一路”建设，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所有这些，都离不开翻译这项工作。中国的国际交流将长期需要翻译，翻译人员仍有广阔空间可以大有作为。
机器翻译的出现和飞速发展，一方面，机器翻译可以较好地翻译难度较低的材料，且速度很快，这使得市场对中低端水平译员的需求不断减少；另一方面，机器翻译目前仍难以胜任难度较高的材料，这就使得市场对高水平译员的需求仍然居高不下，所以说翻译从业人员仍有用武之地。这一现状要求广大翻译从业人员需要进一步提高双语水平，打下扎实的语言基础，洞悉社会发展动态，了解国家发展需求，勇担时代赋予我们的使命，为国家、社会源源不断地提供高质量的翻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