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中国人民银行武汉分行 刘松

近年来，以第三方支付为代表的支付行业在短短数年时间内，不仅实现了产业规模的全球第一、应用模式的全球领先，在技术上也成为当之无愧的世界第一。第三方支付行业以年均50%的速度高速增长，为传统支付清算机构提供了业务拓展的宝贵经验。

第三方支付最初是因在各种交易特别是网上交易中担任促成交易的第三方角色而得名。根据货币银行学的基本原理，支付过程天然需要交易双方之外的第三方作为交易中介的参与。原始的以物易物交易方式的不便促使金银等价值度量物的产生，而金银等贵金属的携带、结算不便促使银行(钱庄)、票据(钞票)的产生。不同银行之间钞票发行的混乱与银行间票据结算的不便又促使中央银行的产生，中央银行牵头建立的清算系统推动现代支付体系的建立，而电子技术、通信技术、互联网、数据库等高新科技的应用又促成了新型支付服务的产生。从交易支付过程来看，人民银行、银行(银行卡组织)和提供非金融支付服务的第三方支付机构共同成为我国现代支付体系的重要参与者和核心服务供给方。

我国第三方支付的产生显著降低了市场交易方的交易成本，这也是支付体系创新的动力之源，是支付体系运营得以存续的必要条件。此外，第三方支付的信用功能支持即期和跨期交易，也会降低市场交易双方的签约成本，“第三方”名称的由来是因为这些支付平台在实际运行时，并不涉及资金的所有权，而只起中转作用。

以支付宝为代表的第三方支付机构成立的原因是作为信用担保，以确保互不信任的交易双方之间支付过程的资金安全，免于欺诈困扰。但在运作过程中客户频繁在各银行网银界面之间跳转成为妨碍交易顺利进行的痛点，众多交易因为此过程的繁琐、阻滞甚失败而最终被放弃。这一问题使得支付宝在获得客户授权的前提下，由其作为代理出面完成客户银行卡网银支付指令与跨行结算的操作，通过与各家银行逐一谈判，分让更多收益，换取了各家银行账户的接入权，从而实现了银行账户间的直接连通，进而实现支付过程的显著畅通。这一做法随后被众多互联网平台，如微信、京东、苏宁易购等所效仿。大量的第三方支付账户后端绑定多家银行账户，通过第三方支付平台，用户可以便捷地实现对多个账户的管理，而无需登录各家银行的网银或者亲临网点。第三方支付平台在实现对用户银行垂直账户的横向连通价值后，跨行结算能力日益增强。在此基础上，第三方支付平台逐渐拥有庞大的客户及其银行账户资源，从而开始了征信、数据流营销、小额信贷等更为高端的价值创造。

第三方支付创新导致传统金融机构客户分流、交易信息难以获取，并且第三方支付也挤占了传统金融机构的部分中间业务。传统金融机构和第三方支付机构重叠的业务主要有结算业务、支付业务、零售业务、转账业务和贷款业务。其中，支付结算业务属于商业银行的中间业务，对商业银行至关重要。第三方支付业务的蓬勃发展，削弱了银行支付结算的主导地位。与此同时，支付宝、微信不断增长的理财和业务代理等中间业务也与传统金融机构的业务重叠，对金融机构存款，特别是活期存款产生巨大冲击。

以前，开展跨行清算业务需要连接多个交易方，交易流程较长。一项跨行收付款业务的实现，从付款方发出付款指令、付款方银行收到指令并转账至收款方银行，继而通知收款人款项的到达，还需要经过人民银行的清算，过程繁琐，时效性差。但在国家的不断推动下，在人民银行的努力下，我国跨行清算系统效率不断提高，大小额支付、网上支付等多个系统不断升级改造，清算能力不断提升。目前，我国具有清算资质的组织主要有承担资金大动脉的人民银行清算总中心、承担银行卡清算职能的银联和刚刚投入运行的承担网上支付清算功能的网联。而在网联成立前，第三方支付直连大量商业银行，在与商业银行的合作谈判中，第三方支付机构会将已经积累的大量用户作为降低交易成本的筹码，无疑形成了对跨行清算系统的竞争。此外，在全球任何国家，清算机构历来都被看作金融基础设施而被严格监管，第三方支付机构只有支付牌照，不具有清算牌照，但事实上，在接入网联之前，部分第三方支付机构已经存在跨行清算的业务实质，虽然现在国家要求第三方支付平台统一接入网联，切断与银行的直连，但由于多年来沉淀的相关数据，第三方支付平台是否变相开展跨行清算业务，还有待观察。

现金是最传统的支付工具，第三方支付由于使用便捷、场景覆盖范围广的特点，受到广大消费者的青睐。许多消费者已经养成出门只携带手机、不带现金的习惯，相关消费服务提供商，特别是小额零售服务提供商也不再准备大量零钞，使得人民币现钞的使用量不断减少，进一步对消费者的支付习惯产生冲击。

第三方支付是传统支付方式的升华，它丰富了支付的内涵，大大拓展了支付的价值，凭借安全、便捷的交易模式和先进的技术，迅速赢得市场的认可，改变了支付清算市场的格局。

在开户环节，传统银行的风控思路是“严进宽出”，开户过程严格，国外银行审批时间甚至长达一个月以上。但支付宝采取的是“宽进严出”的思路，开户过程快捷简便，但会随着交易额度与风险等级的提高不断提升身份识别与审核的级别，同时采取实时在线监测与行为分析，做到异常行为及时发现。这一快捷开户、对交易过程严密监测的安全模式也被认为是支付宝母公司蚂蚁金服打破境外银行垄断、开拓海外金融服务市场的竞争优势之一。

与银行支付无论大小金额都需要插入U盾或者进行密码、校验码验证不同，支付宝为提升用户的便捷、高效体验不断简化支付流程。从技术上来看，由于支付宝快捷支付系采用专用通道统一向银行传递支付指令，相对每个用户在自己的互联网线路上跳转到银行网银界面，被网络攻击和截取的风险也相对较小。与此同时，银联率手机厂商推出的NFC支付方案重点推荐的卖点就是其相对扫码支付的安全性，但由于未能把握安全性与便捷性之间的平衡，支付过程相对烦琐，对商户支付操作的培训不足，使得支付成功率受到影响，导致推广效果不尽如人意。

由此可见，支付机构需要站在消费者的角度，通过先进的技术和优化的流程尽量减少支付的操作程序，在便捷性和安全性之间寻求一个最优结合点。

对支付内涵的深度发掘、通过技术与服务模式创新实现支付价值链延伸、构建支付生态圈、实现支付产品的场景覆盖是支付宝、财付通等第三方支付机构在消费支付市场取得主导地位的关键要素，而经验、资金、技术、支付补贴与折扣乃至拥有的用户数量都难以构成支付业务的真正竞争优势。相对而言，支付宝借助电商平台和支付生态圈培育形成了从技术、产品到服务模式、海内外市场推广全方位的金融服务战略布局，在未来支付业务拓展方面具备显著的竞争优势与提供全面解决方案的能力，其发展战略与拓展策略值得从事传统支付清算业务的机构进一步研究和借鉴。

支付价值的重新定义不断催生出新的业务，传统支付清算机构要利用多年来积累的大数据、客户等资源不断拓展支付服务的边界，如随着医院、路桥、公交等行业支付场景的不断发掘与延伸，支付市场的拓展范围还在不断扩大，大量存在支付痛点的领域有待拓展。虽然在城市中支付业务和场景的发展如火如荼，但在广大农村市场，支付服务还存在巨大的拓展空间，随着乡村振兴国家战略的推进，作为“支付毛细血管”的农村的支付环境也有待进一步建设和完善。

《中国信用卡》2019年第 5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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